“墨竹迷”从仓颉故里走来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记著名墨竹画家孙杰

      降生于贫困，对于一个人而言应该是不幸的，但是他从不幸中找到了幸运，他从贫瘠的土地上发现了一座神圣的殿堂，他从古老的传说中幻想着中华民族造字鼻祖的神像。

      仓颉庙，给了他神奇，给了他神往，给了他追求。

      仓颉庙，启蒙了他，影响了他，塑造了他。

      为了纪念文字始祖仓颉，为了铭记白水县的恩泽，他把故乡和自己融为一体，自取笔名：泉人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一

      陕西省白水县黄龙山脚下仓颉庙以北孙家村，1937年7月迎来了一个男孩的降生，他的父母为他取名长柱，意思是平平安安长住、长大，文革后改名为孙杰。小生命顽强地在贫寒的家境中成长起来，一如仓颉庙在贫瘠的黄土地上几遭损毁，却依然生存下来一样。

      莫非是应了天意，在这贫穷的村落，在这龟裂的黄土地上，竟然养育了一个内心绝不贫贱的男孩。说不清是与生俱来的血脉里留着祖先顽强文化的血液，还是为了报答父辈的恩爱，孙家山村确实诞生了“一杰”。或许只是因为仓颉故里，确实是人杰地灵。

      他不懂得自己的寒苦，先人文化遗迹对他潜移默化的熏陶影响，使他如入最富有的境地。

      童年的他，对仓颉庙着迷。他降生人间，心目中最神圣的偶像不是父母，而是仓颉。满面苍凉的村庄，坐落在一处他向往的寺庙，在他幼小的心田铭刻了仓颉的传说：五千年前，轩辕黄帝的史官仓颉结束了结绳记事的历史，创造了中华民族的象形文字。他猜想过，一个能够创造文字，创造生活的祖先是怎样的呢？

       那里有他百去不厌的仓颉庙正殿，有他百看不烦的仓颉塑像。塑像身躯伟岸，最突出的是四眉四眼，幼小的他原以为这就是仓颉超凡所在。他崇拜，他相信这就是心中的神像。

      仓颉庙的山水花鸟壁画，怪异苍劲的古柏，似扎龙盘结，似丹凤飞舞，似二龙戏珠，他深深地被那天然生成的松柏、惟妙惟肖的壁画吸引着。那时他还是不足十岁的稚气男童，面对古树荒寺，他并不觉地饥寒穷愁，朦胧中，他体会到了一种比获得温饱更让人能兴奋的快感，他不觉得自己是穷苦的孩子。在幼年的孙杰眼里，仓颉庙是庄稼人眼里另外的世界，在那里，活龙活现的雕刻可以唤起他无穷的世界，那就是想象的世界，那就是创造的世界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二

      1950年，他考入武庄完小，每年的清明节，老师都要带领孩子们到仓颉庙为文化祖先扫墓，孙杰确实是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祭奠的。庙内那苍劲奇雄的松柏，雕梁画栋的古刹，线条细腻的壁画，一次又一次让他留恋忘返，他想让眼前的景物在自己笔下活起来。最初是下意识的摹仿，以后就是有意识的绘画，他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是在仓颉庙度过的，他静静的观察、临摹，没有人等分散他的注意力。他酷爱美术课，专心致志的听课，聚精会神的绘画，日久天长，他的美术成绩竟然居全校第一。

      五十年代，农业合作社进入高潮期，他曾担任初级社会计，高级社会计、主任、团支部书记。虽然工作繁忙，可他将空余时间全部用于练习书法和美术，这一时期，他创作了《合作社好》、《爱社如家》、《勤劳致富》、《红管家》等宣传画，紧密地配合了农业合作社运动。

      五十年代末，他参加工作后贤惠担任公社团委书记、文化站站长等职务。这些职务，倒是给他深钻苦研书法、美术提供了便利和机会。

      孙杰根据当时农村的现状，提出“美化农村”的活动设想。领导采纳了他的建议，并决定由他负责，主持举办仓颉庙“农业展览会”。他劲头高涨，更积极地亲自设计、绘制版画40多块，参观者5000多人次，大家一致认为版画画的好。因宣传工作搞的出色，11962年8月当选为蒲城县（辖现在的蒲城、澄县、白水三县）人民代表，并出席了团省委召开的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代表大会。

      1966年，一场轰轰烈烈的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后，孙先生被罢官夺权接受教育。他精心创造的《百鸟朝凤》、《凤戏牡丹》等作品，被当作“四旧”到处批判，还被带上宣传“封资修”的大帽子，游街示众，接收批斗。还搜、抄、砸了他的文房四宝，烧毁了他的多幅国画作品和心爱的《芥子园画传》。

      孙先生心中的圣殿仓颉庙和他一样难逃厄运，神像被扳倒，木匾被砸坏。他看到剩下的残壁断画和一片废墟景象伤心极了，在没有人的地方。这个堂堂的陕西汉子痛苦过几次，这也是他无奈之举啊。这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仓颉文化的悲剧，中华文化的悲剧。他悲愤，也只能在心中诅咒。

      这时的孙杰，每天都有接受不完的教育。白天忙于写检查，参加辩论会，晚上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，用手指、用顺手捡到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，以满足心里对艺术的渴望。

      七十年代是中国走过晦暗路程的年代，每个中国百姓心头无不被阴霾所笼罩，孙杰的厄运也是接踵而至。1973年父亲去世，1975年他挨整，被关在10平方米的小屋反省。面对无情的双层压力，坚强的汉子几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，善良贤惠的妻子劝说：“如果不画画，不当基站领导，闯不下这祸，也受不了这罪，人就就是想把你整死，你偏不死，看看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。”即使这样，他还是始终怀着一种朴素的感情和虔诚，坚信中国共产党会扭转局面，会澄清自己的真相。他真诚的对妻子说：“即使整死我，我也无愧于党，无愧于人民。”

      孙杰下乡劳动在林场干活，风雪中，万物凋零、枯萎，但竹子却是破土而出，这时他触景生情，眼前一亮，被竹子的生命力和精神错触动。他对自己说：要像竹子一样坚强地活下去，这时他自取名——孙杰。

      尽管生活的步履沉重而艰难的，但谁也无法阻止他写字绘画的行动。1975年初冬，他携带了3天的干粮到陕西华县杏林写生，正在速写山崖时，突然被一片竹林所吸引，天空中飘落着雪花，寒风吹打着竹叶，萧瑟中，他发现自己在此被一种神韵所感动。偶然间，他爱竹子，爱得铭心刻骨。在他眼前，竹子被人格化了，正直、挺拔，他看到了人生难得的傲骨。这时他觉得自己离不开竹子了，一种难以言状的惊动和亢奋后，他发誓要学习竹子的精神，画出竹子的品质，要用绘画告诉世人，热爱竹子，像竹子一样生存。

      如果说仓颉古庙给了他人生第一次绘画的憧憬，那么，在逆境中，竹子不仅给了他坚强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力量，而其改变了他绘画的题材和风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三

      1978年，他妻子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了，短短几年时间他丧父又丧妻，仅靠35.5元的工资收入支撑一个四口之家。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，一个失去了劳动能力的老母，生活艰难啊！但是，有竹子做伴，无论多苦多累，一旦进入画的构思、儒墨，他就会物我两忘，并沉情其中。失去伴侣的孤苦心情他是无暇排遣了，但“风雨袭人，他与竹子为伍；银装素裹，他与竹子相望；灯前月下，他与竹子做伴。”

      古人云：不解书法，难言画竹。1982年病休期间，他把赵、颜、欧、柳四大家书法字帖临了一边又一遍，还认真学习《芥子园画传》、《三希堂画宝》等有关绘画理论。

      自从他热上竹子以后，就找来了很多有关画竹的书籍和画册，认真研读，细心琢磨。他从前人的遭遇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，他从前人诗句中悟出了人生的哲理。他喜欢郑板桥的一首诗：“咬定青山不放松，立根原在破岩中。千磨万击还坚定，任而东西南北风。”他推崇郑板桥的画技，钦佩郑板桥关心民蘑不屈权贵的品格。他喜欢郑板桥的诗文，貌似自嘲实则自赞。他把先贤有关做人、画竹的诗句抄录在下本子上,随身携带，随时翻阅。

      “波涛宦海几飘蓬，种竹关门兴画工。自笑一身浑是胆，挥毫依旧兴画工。”这是他谙熟于心的李方膺诗句，他为后两局叫绝：“好的很，好像是谢我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四

      民间传“板桥唔竹不居”。说孙杰无日不思竹也不夸张，尽管他知道先人对画竹之难发出感叹：“学画有三难，竹子石头兰。”“植物之中竹难画。”

      真是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。他酷爱画墨竹，研究历代名家精品，虚心求师苦练，采纳诸家之长。他上峨眉、走桂林、走版纳、去湘桂、奔五夷，为的是观察写生，志于创新。有一次看竹看到晚上8点多，下山后找不到旅馆，直到夜里10点左右，才得到一位同行帮助被收留一宿。有一年去延安参观学习，路上游览黄帝陵，待同志们都上了车，唯独不见孙杰，害的大家四处寻找，结果在黄帝陵的竹园发现他正唉凝神镞眉，认真仔细地观察竹子的各种姿态。

      他自费购置了《墨竹要述》、《墨竹画谱》、《梅兰竹菊画法》等三十多册以墨竹为主的画册，急了几十万字的笔法，积累了几十本画稿。在他千余幅作品中，有工笔画，也有写意画；有南方的毛竹、苦竹、斑竹、旗杆竹，也有北方的刺竹、田竹、青竹；风、雨、露、雪、月、霜竹中他最喜欢的是雪竹，因为“雪压竹子低，虽低不沾泥；待到红日出，依旧与天齐”。

      国画靠水墨，更多掌握线条的准确，墨色的浓淡，构图的精妙，这是需要长期练习、研究和模仿的。书法讲究力透纸背，为追求绘画的力透纸背，痴迷于墨竹的他，有八年时间都是在午夜时分才如水的。

      孙杰自述到：“竹，心虚、节坚、长青、傲霜，有翩翩君子之风度，有穆穆圣者之美德。我爱竹，爱他的朴实无华；爱她的坚贞高洁，直杆凌云。我画竹，追求的是脱俗清新的格调，是人与自然，人与竹子的情感互通。”他以诗自喻：“吾写墨竹任笔狂，苦练风雪雨露双。只求劲节脱尘俗，不登大雅又何妨。”

      眼中之竹胸中之竹手中之竹，整个艺术创作过程，倾注了孙杰的全部执着、全部情感。近年来，他在画竹方面成绩斐然，先后在“黄河碑林国际书画大赛”、“牡丹杯国际书画大赛”、“洛玻杯书画大赛”中获奖。他的作品被许多名人纪念馆、堂收藏，被日本、泰国、台湾等国家地区的许多有人收藏。他撰写的“浅淡墨竹画法”、“墨竹四字口诀”等专著受到了行内人的高度评价。在艺术上，他讲神秒、重笔趣、求气韵、画骨气、表真心、写精神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五

      孙杰得知第十一届亚运会在北京举办的消息后，他日夜兼程，精心创作八幅墨竹画。完成初稿后，他背着画稿三进省城，恳请名家指点。作品完稿后，他要求裱糊师用国内最高档的金绫装裱，裱糊师怀疑了：“用这种高档绫子装裱八幅，少说也得近千元。你工资不高，出得起吗？”

      是啊，几十年的绘画生涯，如今他依然窘迫。他屈指可数的几件家当中，最值钱的就是八年前托朋友购置的那件价值几千元的狐皮大衣了。只要卖掉它了，他狠心地四处托人，买主嫌贵，可急需用钱，他无奈地说“你出多少算多少。”最后以700元的价格成交了。八幅墨竹裱糊好后，他冒着大雨专程送往亚运会，献上了一位艺术家的爱心。

      尽管囊中羞涩，孙杰却又慷慨解囊。第二届农运会在湖北孝感举行的时候，会前，他泼墨挥毫，作画四幅，专程去孝感赠送，且分文不取，湖北省政府官员亲临孝感表示感谢。有人说：“孙杰太老实，太傻了。”可孙杰新生却笑着说：“我给九亿农民尽一份爱心，我画画是组织给我的便利，我给人民创造没、奉献美就是一种报答，是尽自己的义务和责任。”

      北京的一位著名画家问孙杰：“你画了多少年画？”“四十年。”“四十年没有钱？”“嗯。”“卖画啊！”“我不好意思想别人要钱。”

      有人赠联孙杰：“丹青不知老将之，名利于我如浮云。”这就是对孙杰先生的真实写照。

      有人称孙杰为“三老”，即老干部、老先进、老画家。他却问：“是不是我的老中有旧呢，是不是也需要换脑筋呢？”

      经济社会，那个画家不想卖钱，再说艺术作品也不能经常白送。鉴于此，他也曾考虑把作品变成商品，让自己的作品跨出国界，他也想过嗔着这个市场。他当然懂得，商品经济社会，把艺术作品变成商品无可厚非。可他又想，我要有钱，但更要有骨气，郑板桥清贫一生，但名流后世！我要把一种精神留给后人。

      有人问道：“你的艺术作品要留给观众什么？”孙杰说：“我的艺术就是我的生活，我不是要人们热爱我的艺术，而是人们热爱生活，只有热爱生活，才能创造出超越人生苍白、低俗的真正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在孙杰的卧室，悬挂着风竹、晴竹、雨竹、露竹、月竹、雪竹、霜竹、雾竹八幅墨竹图，采访过他的人评论道：这些苍劲挺拔，形态各异的墨竹，构思气势磅礴，泼墨淋漓尽致，使人观之如浴竹林，侧耳似闻竹生。

      在北京简朴的办公室兼卧室，悬挂着他的一幅《春笋》图。图中那潇潇雨滴，落在破土而出的春笋上，这是否又是主人的自勉和自喻呢？

      中国美术馆即将举办“孙杰墨竹画展”，他的作品第一次被悬挂在中国美术馆的高汤大殿，四十年的绘画梦想，四十年的笔墨辛劳。

  编辑：中华仓颉文化网 杨嬅 http://www.zhcjwh.com